引言:
茶香,曾氤氳在明代的茶寮,也彌漫在日本的數(shù)寄屋,茶的幽香總是飄很久···“構一斗室,相傍書齋。內設茶具,教一童子專主茶役,以供長日清談,寒宵兀坐。幽人首務,不可少廢者?!鼻疲例垺恫枵f》當中,毫不意外地介紹了茶寮。從屠龍《茶說》簡短而明了的記述中,我們可以得出的一個重要信息是;茶寮建在書齋之旁,并且更具體的是設在“斗室”之中,這形象地告訴我們,茶寮是一個并不太大的可以說是有些狹窄的空間,然而,這哪怕狹小的空間依舊是令人向往的。
一、明代的茶寮
明代絕對稱得上是一個藝術氣息鼎盛的時代,經濟的發(fā)展和各種社會形態(tài)的悄然改變都在為藝術助力,文人的審美理想在這個時代是得到很大程度上的實現(xiàn)的。也許,歷史給人偏頗的刻板印象。
我們談起明代,會想起那些充滿藝術天分的皇帝,飄搖的末年國是,靜靜地像梧桐金葉的零落,暗含蕭瑟,無聲無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沒落與悲哀,多少政治名流,在風云詭譎的歷史名片下縱落,他們的思想也許經久流傳,光芒四溢,但是,肉體作為物質存在的一種形式,總是在細胞有限次的分裂與生長中消亡。
然而,文人的茶寮,作為一種儀式感被歷史留下,被習慣與記憶保存,茶寮呀茶寮,古樸的長衣玄衫與縱南闊北的清談,多少文人在此處暢聊遍喜怒哀懼。
制造茶寮的屋子大多是就近山野上的木頭,樹木的靈性集天然造化,它們的生長吸收陽光雨露,也聆聽叢林咆哮,溫順柔和與博大;曠野,無畏與堅強,或許,茶寮的與眾不同也在這樣的生命氣息中閃現(xiàn),也許,真的像一家有名的木制品公司說的那樣,地板也是會呼吸的,曾經,在泥土里溫存纏綿,做了茶寮依舊保有靈性。
茶寮,就這樣被能工巧匠建成,在那個生產力水平低下的、沉暗、靜默的小小時間段里,也許建立一座園林對于一個長工來說不過是一項工程,一份糊口的工作,但是,偉大與輝煌的鑒別與流傳并不因為建設者的動機與否和思想淺薄深刻而有任何不公平的評判,所以,我們總說,時間是最好的評判者。
茶寮,它是中國文人的風采的一面鏡子,鏡子神秘性在于它可以照出原來的物像,也可以照出你看不到的東西,照妖鏡,太虛幻境,著名的李世民與魏征的鏡喻,也許可以說明一些什么。
許次紓的《茶疏》當中也記載了《茶寮》:“小齋之外,別置茶寮。高燥明爽,勿令閉塞。壁邊列置兩爐,爐以小雪洞覆之,止開一面,用省灰塵騰散。寮前置一幾,以頓茶注、茶盂、為臨時供具。別置一幾,以頓他器。傍列衣架,巾帨懸之,見用之時,即置房中···”
文人的茶寮如此迷人。
近代作家老舍也寫過一部及其有名的劇作《茶館》,這是一個根據(jù)人的流動變化與時間流逝來主襯托時代走向的著作,唯一不變的是茶館這個場所。實業(yè)家抒發(fā)著他改革不成,對帝國主義的憤恨,對民族資本的希冀,對自己壯志未酬的悲哀,對年華易逝的感慨,喪禮儀式上的白色紙錢幣,是一群老伙計的訕笑與苦悶的內心情境的外在藝術形式化,荒涼可笑與悲哀浸透人心。明代的文人茶寮不是公眾場所,更不以盈利為目的,其性質相當于一個園林主人的私人會所,環(huán)境雅致,清幽靜謐,顧一二茶童,燒水煮茶,或單人獨坐,自取一瓢飲,或樂于分享,與友人聊天。
茶的清香與醇厚,就像君子人格:也清高孤傲與決絕,也溫厚博大與淡然,無論天地浩渺江山遙遠,無論情緣迷離壯心死海,無以言說的偉大與針眼細沙般的渺小,榮明富貴與名祿也許沉甸甸,也許也輕飄。
重要的以命相搏,一生守護,矢志不渝,如磐石無改,如蒲葦堅韌。不重要的棄之而去,掃灰般放下。文人的世界,有他自己的規(guī)律與道理,文人的茶寮也因此又獨具一份氣質。
二、日本的數(shù)寄屋
既然要了解日本的數(shù)寄屋,那么就要先走進日本。
日本是個有個性的民族,也是一個倔強的國度,大家是否記得黑船事件的佩里將軍的日記里那兩個有名的小伙子?也許可以說明一些問題。
日本人也許總是給人很硬的感覺,帶著佩劍與軍刀的日本天皇,帶著鋼帽的日本武士,還有塊頭大到出人意料的相撲手,直角的感覺總是給人鋒芒,要把人刺傷的光總是在潛意識中埋藏。所以,日本的數(shù)寄屋是封閉性極強的場所,是品名悟道的所在地。是一個給靈魂與精神休憩的地方。
日本有太多特殊民族文化,在美國文化人類學家魯思·本尼迪克特創(chuàng)作的文化人類學著作《菊與刀》中有很多敘述,著名的莫過于切腹自盡的忠誠,自己結束自己生命來捍衛(wèi)別人不理解的承諾與某種尊嚴。執(zhí)著一詞也許太單薄無力,也許概括不了其中的幾分之幾。
智慧總是在孤獨地思考中臨幸,也許沉迷問題的人太痛苦,上帝慈悲,所以將真理作為禮物送給他們。人需要安靜到極致才能心無旁騖,才能達到神思,才能獲得與靈魂交流的機會,才能在于靈魂的教會與碰撞中獲得一絲神意,我們所講的“道”,無論是老子的道還是莊子的道,總之,道作為一種形而上的存在,我們把它抽象化,這是一種縹緲遼遠的似是而非的東西,也許存在也許不存在,我們通往尋覓它的靈魂一批一批,從未斷絕,想來,也從未停止,更不會放棄。
日本的數(shù)寄屋,一杯悠悠的茶,悠悠的茶息,清香浸入嗅覺,五官為之折服,身心舒暢,反思過往,往事如煙,車水馬龍,歌舞升平與戰(zhàn)火紛飛的交疊,也不過一盞茶的須臾,須臾的須臾,幾杯茶過去,數(shù)寄屋的主人已經度過了半世繁華,鬢角稀疏處已現(xiàn)白跡,當初清瘦的身影在黃昏投進的窗影中變得肥碩,盤腿的動作也緩慢許多,舉茶杯喝茶的動作都在緩緩中進行,不知是多了沉穩(wěn)還是留戀?
從總體的建筑風格來說,日本數(shù)寄屋是日本和風建筑的存續(xù)。
因為,歷史,從來不曾斷節(jié),即使你覺得過去也許落后到狼狽不堪入目,但是今日的現(xiàn)代便捷時代的輝煌的確踏在過去的階梯上。
日本數(shù)寄屋具有空間的雙重性。安藤忠雄作品的禪意則是對日本傳統(tǒng)數(shù)寄屋的現(xiàn)代性繼承。那么,我們這里說到安藤忠雄的的作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作品常常給人封閉,冷峻,但充滿禪意的感受,這種禪意體現(xiàn)在建筑空間的雙重性上,其一為真實存在的空間,其二為想象存在的空間。
這種空間的原型就是繼承自日本的傳統(tǒng)數(shù)寄屋。日本的數(shù)寄屋就是指日本的茶室,從總體上來說也是基因的傳承與再創(chuàng)造,眾所周知,日本是一個受中國文化影響很大的國家,在我們這個古老的國家,禪茶文化歷史及其悠久,也是想當當?shù)膫鹘y(tǒng)文化,現(xiàn)代快節(jié)奏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與生活模式,人們在追求物質與金錢的同時,越來越為自己的生命質量和生活品味選擇安心舒適的區(qū)域,茶室,一個不可多得的安靜清幽之所,滿足了這一需求,禪茶文化中追求寧靜、雅致、自然,因此,在茶室環(huán)境設計的過程中,這種氛圍與意境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
1868年,大名鼎鼎的的明治天皇實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在向西方學習的潮流中,在經濟政治實行一系列革新的步伐中,洋風建筑也成為了日本的主流,藤森照信曾經在東京美術館舉辦的木質展覽專題中對空間,美學,形式,集住,自然以及日本建筑在國際上的影響進行了深入的分析,揭示了中日傳統(tǒng)文化的相同點與差異性,或許從藤森照信的問答中,可以看出和理解日本現(xiàn)代建筑與傳統(tǒng)的內在關聯(lián),當然,也許也可以看出其未來走向。
這就是明代文人的茶寮和日本的數(shù)寄屋,文人園林中的茶寮空間是品茗獨坐、接友待客、長日清談的場所,是‘斗室’。日本數(shù)寄屋則是和風建筑的延續(xù),是封閉性極強的品茗悟道、閉門思過的靈魂救贖與洗禮的棲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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